莫名出现的两条人腿
黑米是台里的“名主播”,主持一档深夜的情感类节目。广播电台为了扩建,在城市偏僻的新区圈了块地。为了每天不必深更半夜瑟瑟发抖地站在偏僻的路边找出租车,黑米拿出全部的积蓄买了辆车,用她那蹩脚的技术开车上下班了。
下班路上,从台里到新区中心这一段黑灯瞎火的公路,总是让黑米提心吊胆。路上没车,她加足了马力想尽快从这里开出去。在一个弯道处,黑米忽然感觉车子侧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闪了一下,她吓得闭起眼睛惊呼了一声。不知道是轧上了马路牙子,还是纯属幻觉,黑米感觉车身仿佛颠簸了一下,很快就平稳了。
“肯定是我太紧张了吧,过于担心了。”黑米停住车,从后视镜里观察车侧和后面的路面,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。刹车灯照亮了后面的路面,一样没有任何异常。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,黑米踩着油门,往自己家的小区驶去。
即便已经临近深夜一点钟,但小区门口附近的一串大排档依旧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。开到这里,黑米稍感安心。但是,很快,在吃大排档的人,纷纷向她的方向看过来,有人指指点点,有人甚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。黑米绕到车后这一看,差点儿没给活活吓死。她的汽车尾部,居然有两条人腿露在外面!显然,这个人的上半身都在她的车底下方。两条人腿上附着的牛仔裤的残片边缘都是焦黑的痕迹,人腿软软地拖在车尾后面,着地的一面已经血肉模糊。
“报警吧,姑娘,你轧死人了。”路人同情地说道。
找不到死因的尸体
胡科长说:“交警就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了。尸体还没有检验。但是据交警部门的同事说,黑米自己否认撞到别人。”
我点点头,问:“车辆你们都看过了吗?”
“看过了。”技术员说,“没有明显碰撞的痕迹,轮胎上也没有明显的人体组织。”
按照交警对原始现场拍摄的照片来看,死者是处于俯卧位的,因为腰带挂在了底盘上,所以被车子高速拖擦,整个正面的衣着已经被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高温烧尽了,剩余的衣物残片周边还有烧焦的痕迹。尸体的面部、胸腹部、会阴部、四肢前侧的皮肤几乎都已经摩擦殆尽,皮下组织和肌肉也有被高温烤焦的痕迹。
“尸体整个正面都已经血肉模糊了,连有没有生活反应都看不出来了。”同事大宝用止血钳夹起尸体正面所剩无几的皮肤,看了看边缘,也已烧焦。确实无法从表面来判断这些拖擦伤是死者生前形成的,还是死后形成的。
“可以排除是一起侵财案件了。”我说,“死者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揣着一千多块钱,还有一张身份证。”死者叫作焦林,三十一岁,本市人。
“交通事故,还排除什么侵财案件啊?”大宝说。
“是死后拖擦。”我检查了死者胸腹部残留的皮肤,说,“胸腹部的皮肤残片也可以看出来损伤边缘没有生活反应。”
“现在我们就面临一个问题了。”我说,“如果死者有这么大面积的损伤,首先要考虑创伤性休克死亡。但是死者的损伤面没有生活反应,也就是死后才造成拖擦伤的,那么,他的死因应该是什么呢?”
“交通事故嘛,多见是内出血、颅脑损伤死亡什么的。”大宝说,“我们解剖开来看看再说吧。”
死者的胸腹腔很干净,甚至没有脏器破裂、出血的痕迹!
“奇怪了。”大宝仍不放弃,沿着死者的每一根肋骨慢慢地摸,说,“连肋骨都没有骨折,脏器也是正常的。”
我没有吭声,打开死者的头皮,锯开颅骨,果不其然,颅脑也是正常的,没有任何挫裂、出血的迹象,死者甚至连窒息的征象都没有!
“这是一具找不到死因的尸体!”大宝瞪着眼睛说。
我们只有把尸体用尸袋裹好,送到殡仪馆的冰棺内。
固定车位下的血迹
在黑米的带领下,我们驱车向新广播电台的方向开去。“就是这里了。”黑米坐在车上指着那条刚修成的柏油马路中间的黄线,说道。
我向林涛招招手,带着他沿着马路的黄线,往广播电台的方向漫步。我和林涛走了大约三百米,我猛地停下脚步,指着马路上的一个碎片说:“林涛,你看!果真不出我的意料!快照相!”
那是一块牛仔碎片,甚至还黏附着一些血迹。
我说:“这里出现了衣物碎片,那么我们继续往广播电台的方向走,就会看到越来越多的碎片和血迹,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。”
广播电台的地下车库的地面是磨砂塑胶的地面,暗红色。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有多少血迹,但是我们知道这里才应该是血迹最多的地方。好在我的勘查箱里有四甲基联苯胺试剂,我们每隔几米进行一次实验,实验结果一直保持阳性,直到车库里的一个车位中间。
“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的车停在哪个车位吗?”我问。
“A-号,”黑米说,“那是我的固定车位。”
我看了看刚才我们检出血迹的车位,果真就是A-号。我和林涛相视一笑。
黑米说:“怎么了?有什么问题吗?”
我说:“我们追踪那些和死者身上一致的衣物碎片、组织碎片以及血迹,一直追踪到地下车库。准确地说,是一直追踪到黑米的车位上。”
被忽视的电流斑
再次回到专案组。“赵局长,你那边调查有什么进展吗?”我说。
赵局长说:“案子交给交警在办,刑警配合。目前调查,死者是一个企业的高管,妻子薛齐有外遇的可能,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相关证据。当天晚上薛齐给焦林打过一个电话,据薛齐说,是她提出离婚,但焦林还是不同意。”
“也就是说,那个时候焦林有可能去找薛齐?”我问,“当时薛齐在哪里?”
“薛齐说是在自己买的房子里。”赵局长说,“但我们觉得有问题,因为在地下车库,我们发现了死者焦林的汽车。”
我咬咬牙说:“我要重新验尸。”
尸体经过冷冻,皮肤和暴露软组织的水分已经损失殆尽,组织暴露面呈现出皮革样化的表现。我掰了掰尸体的肌肉组织,完全掰不动。
“怎么办?”大宝问。
“咦?”我正在触摸尸体的手突然停了下来,继而又在死者的颈部两侧细细地触摸起来。
“快拿放大镜!”我叫道。
我拿着放大镜在死者的颈部细细观察了起来。因为颈部是凹陷部位,所以在整个拖擦的过程中,颈部始终没有长时间着地,所以也没有严重受伤。我们在初步检验的时候,对颈部的皮肤和肌肉进行了检查,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。但是尸体脱水、皮肤皮革样化后,颈部的两处损伤就明显了起来。虽然从表面上看,损伤和周围皮肤一样,都是黄褐色的改变,但是用手指触摸,就能感觉到这两个直径大约一毫米的损伤是明显突出皮面的。
“电流斑!口小底大、中央凹陷、边缘隆起的火山口样。”大宝复述道,“无疑,这是两处典型特征的电流斑。”
“显然,这两处电流斑,一处是入口,一处是出口。”我说,“死者死于电击,接触导线位置是颈部两侧。根据现场环境,不具备电击条件。这应该是一起人为的电击事件。我怀疑嫌疑人是薛齐。”
我接着说:“薛齐为了财产和焦林拉拉扯扯好几年没能离婚,她又有外遇,那么她应该有杀死焦林,获取所有财产的杀人动机。”
聪明反被聪明误
侦查部门运用了多种手段,锁定了一名叫作林华强的人。这个人是电工出身,后来参加成人自考,考入了龙番大学物理系,学电气化工程。毕业后,在广播电台担任技术主管。林华强和薛齐十年前就认识,在三年前开始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。因为薛齐和焦林一直不能离婚,林华强就出了主意,唆使薛齐杀掉焦林。
年7月8日晚间,林华强携带自己制作的电击装置,驾车到广播电台的地下车库等候。这是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电击装置。林华强采用了普通蓄电池加上升压器的方法,制作出一个能够达到数百伏特电压、数安培电流的装置。他自己戴上肉色绝缘手套,把装置固定在自己身后,然后用两根长导线连接电击装置。导线从林华强的长袖衬衫里穿出,在他的绝缘手套的手心部位露出金属线。
薛齐则骗焦林说自己单位的主管要和他谈一笔生意,可能关系到广播电台和焦林所在企业的长期合作。焦林驾车带着薛齐一起到达了广播电台的地下车库,并且和装作刚刚到达的林华强在地下车库“偶遇”。林华强热情地上前打招呼。虽然在炎热夏天穿着长袖衬衣很可疑,打招呼的动作也很可疑,但焦林并没有因为这一疑点而引起警惕。
林华强走近焦林后,突然打开身后的电源,伸出双手接触了焦林的颈部两侧。“啪”的一声,焦林直接倒地,心跳骤停而死亡。
林华强的这个设计,即便地库有其他人,也只是看到林华强和焦林拥抱了一下,焦林就突然倒地了,并无其他疑点。
焦林死亡后,薛齐和林华强迅速把尸体拖到了一直和薛齐合不来的黑米的车旁。考虑到把尸体放在车前必然会被黑米发现,他们便把尸体塞到了黑米的车底下,把尸体的腰带挂在了车底的凸出物上。
事发七天,警方还在把案件当成交通事故在办,林华强对自己的“聪明才智”自豪不已,把自己制作的电击装置藏在了衣柜深处。谁知七天之后,十余名警察从天而降,直接把这个带着罪恶的电击装置从衣柜里找了出来。装置的导线上有焦林的DNA,焦林的车里有薛齐的新鲜指纹。
(文/法医秦明 据《清道夫》)
新刊推荐
北京治疗白癜风最好的医院北京白癜风多少钱